我说,你们再找找。我笃信他一定在那里。再找找,十二月十九日,或者十二月十八日的航船,上面应该会有个叫北辰胤的人。你们不是派发了船票吗?不是应该留下了记录吗?返程的船呢?返程的船呢?你看——我推开人,匆匆地展开泛着幽暗荧光的卷轴,指尖穿过蚊蚁样小的文字,于细密的表格中寻找定位——你看,十二月的前后几日,记载得多么详细,这些名字,熟悉的唾弃的厌恶的曾经交换秘密的:素还真,返程了;疏楼龙宿,返程了;长孙祐达,哈,你怎么也在,你也返程了,北辰胤呢?你最痛恨的北辰胤呢?记录的郎官恭敬地躬着背,头低得不能再低:教主,要不您再想想,他最后对您说了些什么?什么说了什么,我记得不能再清楚了,他让我——他让我——我顿住了,此时教主两个词才姗姗地朝着我的天灵砸来,连同千层薄纸样的前后宛如矛盾的记忆一齐压在我的眼底。彼时我盈盈地泣着,心底却是嗤笑;把酒交杯盛情赞誉,脑中却是排演了万次的与杀机照面。后来是,天地倾覆,慌乱中抓住的浮枝,浮枝要我承认,承认我已将前半生一一否定,如此才可一字并肩,举案齐眉。定格在火光中远去的背影,又或者远去的其实是自己。这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益的蚕食,看向对方的眼还是看向眼中自身的倒影,感天动地的付出不过出自离心离德的自醉,本就如此,真实如此,不是吗?我不知道为何会有一滴冥河默默从谁的眼角划落,弹指一化万千,使我没入齐膝的水里,于泛黄的江亦或是河中,我终于见到了一直在找的人。或者不该说是见,他在我的背后,他一直在我的背后;我想转过头去,我仍然目视前方。我努力向后一挣,反而推动着船向前漂行了。两艘杳杳孤舟,一艘抛锚停着,停在故事的中央,一艘向前驶去,相隔了一天又一天,终将一年又一年,越来越远、越来越远。其实谁也不会返程。谁也不会返程。我投向又一个长夜的终末,终于缓缓抬眼。是姬小双在旁低头候着,已经候了许久;他谦卑地,由衷劝道:教主,别再烧罂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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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际的旅途里,我将我借来的一一归还。我归还琴,归还剑,归还战马,归还厮杀。归还流云,归还雅逸,归还骄傲,归还感伤。最终,流水将我和我的尸块扑到了月儿荒凉的野地上;离渭城远了,我听到渭水的波声也就渐渐地小了。